逾越節：從牛膝草看拯救

拿一把牛膝草，蘸盆裏的血，打在門楣上和左右的門框上。你們誰也不可出自己的房門，直到早晨。（出12:22）

牛膝草也許是讀者較為熟識的聖經植物之一，它第一次出現是在以上的經文。耶和華施行第十災（殺長子）之前，吩咐以色列民要為出埃及作準備，其中一個指示就是要他們用牛膝草蘸血，塗在房子的門楣和門框上，免得他們像埃及人那樣，所有長子及頭生的牲畜都被擊殺。上帝為甚麼指定要用牛膝草？要是在今天，我們大概會用一些操作更簡易、塗抹效果更佳的油掃工具來塗血，以確保滅命使者能清楚地看見門上的血而越過去。要探討用牛膝草的原因，讓我們先看看它的特質。

不是一種潔淨禮儀

聖經裏的牛膝草（希伯來文 אֵזוֹב ’ezov）到底是哪個品種，學者之間頗多爭議[1]，但他們大致認同它跟潔淨禮儀有關[2]，例如：大衛求上帝用牛膝草來潔淨他的罪（參詩51篇）。但如果以潔淨禮儀去理解牛膝草在出12:22的用意就似乎對不上號，因為聖經從來沒有說以色列民在埃及得罪了耶和華，所以他們需要在離開前潔淨自己[3]。事實反而是上帝祝福他們，使他們在埃及地生養眾多，以至新的法老覺得受威脅而去欺壓他們，把他們變成奴隸（參出1:7-11）。由此可見，要以色列民用牛膝草來塗血並非因為他們有罪而要被潔淨。也許有人認為埃及是拜偶像之地，因此以色列民在離開前要用牛膝草來潔淨一番，這跟中國人的習俗──「出獄後要用柚子葉水來洗身」沒有兩樣。然而，按照這個說法，以色列民的潔淨行動應該在離開了埃及才進行方合邏輯。因此，耶和華要以色列民用牛膝草來塗血在門楣和門框上似乎跟潔淨禮儀無關。

不單是代表謙卑

「他【所羅門】講論草木，自黎巴嫩的香柏樹直到牆上長的牛膝草，又講論……」（王上4:33）

當以色列民進入迦南地後，他們曾用牛膝草和香柏樹來做對比。香柏樹高大強壯，象徵著崇高和自豪。所羅門王用這種木材來建造聖殿，最適合不過[4]。牛膝草則矮而且短，生於最普通的泥土、石縫和牆上，象徵著微小和謙卑。雖然以上經文是用了這兩種植物的極端差異去涵蓋所有植物的種類。然而，若以這個含意去推論上帝以牛膝草來提醒以色列民要有謙卑的態度來離開埃及，筆者認為理據並不充分。事實上，以色列民當時在埃及地已經是最卑微的奴隸了，正是他們受苦的哀聲達到上帝的耳中，上帝才出手拯救他們的（參出6:5），按理上帝沒必要繼續提醒他們要卑微吧。上帝去拯救以色列民，叫他們的地位在埃及人眼前升高，從埃及人手中取金器、銀器，和衣裳（出12:35-36），他們應為此而感到自豪才對，而當時真正需要謙卑的應該是法老和埃及人！所以，說耶和華要以色列民出埃及時以牛膝草去「謙卑自己」，這講法也欠缺說服力。

跟埃及一刀兩斷

那麼，用牛膝草來塗血的真正原因是甚麼？筆者對此一直不解，查考了多本聖經詞典對牛膝草的解釋，大都是跟「潔淨」和「謙卑」有關，也有提及它的氣味和醫藥用途，但對解開這個疑問仍不得要領。直至有一次，筆者到訪耶路撒冷的植物公園，仔細觀察那裏一種被認為是聖經裏的牛膝草品種[5]，才發現到原來它們的根縱橫交錯、糾結在一起，猶如是一個強大的網絡，不是隨手就能把它們連根拔起。當地的導賞員也指它的根有強勁的穿透力和依附性，對此筆者後來從古代的釋經書中也找到支持[6]，所以牛膝草除了有「潔淨」和「謙卑」的含意外，還帶有「不容易連根拔起」的特質。換句話說，如果要取幾株牛膝草來用，惟一的辦法是用刀或利器，去割斷它那牢固地抓著泥土的根。因此，耶和華吩咐以色列民在出埃及前用牛膝草來蘸血，筆者認為比較合理的原因是，祂要以色列民親自用刀割斷牛膝草，切實地感受它的根部怎樣牢固地抓住埃及的土壤，又要讓他們從最卑微的牛膝草看到自己，他們原來是法老的奴隸，在快將離開埃及之時，就要像牛膝草那樣跟埃及一刀兩斷，也就是在心思上拔除一切過去在埃及地所生的根！畢竟他們在埃及地已生活了400多年，雖然現在上帝把他們帶離埃及，但他們仍需要努力地去割斷過去與埃及的連繫，包括那些根深蒂固的埃及文化、思維和習慣。

這個目的跟耶和華這個吩咐是一致的：「你們要以本月為正月，為一年之首。」（出12:2）採用新的曆法是意味著他們要擺脫舊有的生活方式[7]。耶和華又指定他們煮羊的方法：「當夜要吃羊羔的肉；用火烤了，與無酵餅和苦菜同吃。不可吃生的，斷不可吃水煮的，要帶著頭、腿、五臟，用火烤了吃。」（出12:8-9）目的同樣是要他們以具體行動去改變他們在埃及地的飲食習慣[8]。這些吩咐都是為幫助他們切斷過去在埃及地的根，不能再留戀舊日的生活，這樣他們才可以心無旁鶩地，準備在西奈山領受上帝所頒下的律例、誡命、典章，忠心地遵行祂的旨意，成為祂真正的子民[9]。

明白了牛膝草與出埃及的關聯之後，我們能進一步領悟為甚麼牛膝草有潔淨的含意。牛膝草本身並沒有甚麼神奇的潔淨功能，它象徵的是跟過去「一刀兩斷」。所以，當大衛求耶和華用牛膝草來潔淨自己（參詩51:7），是表示他願意謙卑下來認罪悔改，求耶和華幫助他斷絕那在他心裏的惡根，就像以色列民跟埃及割斷關連一樣。這也是今天我們向主認罪悔改時應有的心志和禱告！

耶書亞（耶穌）與牛膝草

有一個器皿盛滿了醋，放在那裏，他們就拿海絨蘸滿了醋，綁在牛膝草上，送到他口。耶穌嚐了那醋，就說：「成了！」便低下頭，將靈魂交付上帝了。（約19:29-30）

在《新約聖經》裏，只有《約翰福音》和《希伯來書》提及牛膝草。《希伯來書》9:19引用在《舊約聖經》裏以牛膝草灑血立約的例子（參註2和註9），而《約翰福音》19:29則在耶書亞（耶穌）則死於十字架上的一幕提及牛膝草，筆者認為這可能是因為約翰希望讀者想起《出埃及記》逾越節的牛膝草。事實上，《約翰福音》明顯地比符類福音更多提及逾越節，又刻意把耶書亞的描述，跟《出埃及記》有關逾越節羔羊的經文作平行[10]，用意是指出耶書亞就是逾越節的羔羊。

《出埃及記》裏有關牛膝草的經文，其實可以跟《約翰福音》的經文作一個平行：出埃及時以色列民以牛膝草蘸血，塗在他們房子的門口（參出12:2），耶和華就讓留在門內的人得著拯救，門內的長子不會身亡（參出12: 23）。耶書亞被釘十字架時，有人拿海絨蘸滿了醋，綁在牛膝草上，送到他口；這圖畫跟以色列把牛膝草蘸了血塗在門楣和門框上是一個平行，預表著耶書亞就是那道門（參約10:9），留在他裏面的就在救恩裏有份（參約15:4-7），這就是上帝以祂長子的血來作我們生命的贖價。此外，約翰描述在耶書亞被釘十字架時提到牛膝草，就是要讓讀者想起在出埃及時，耶和華藉牛膝草要以色列民跟「過去斷絕」，而耶書亞的拯救也正正是要把罪對人所造成的根本性影響和傷害切斷得乾乾淨淨。

結語

逾越節是記念耶和華拯救以色列民離開埃及，最終目的是要讓以色列民能夠成為祂真正的子民。同樣，主耶書亞是逾越節的羔羊，他的寶血潔淨了我們，為的也是要我們斷絕以往轄制著我們的罪惡，使我們能遵行上帝的吩咐，成為祂真正的子民。所以當我們記念逾越節和受難節、又領聖餐去記念耶書亞的犧牲時，就應好好自省，自己是否仍然留戀著以往的罪和壞習慣，以及一切上主不喜悅的大小事！正如保羅在哥林多前書5:7-8的教導，除酵節[11]的意義是要除淨舊酵一樣：「你們既是無酵的麵，應當把舊酵除淨，好使你們成為新團；因為我們逾越節的羔羊基督已經被殺獻祭了。所以，我們守這節不可用舊酵，也不可用惡毒、邪惡的酵，只用誠實真正的無酵餅。」

求主幫助我們確信主耶書亞的拯救已經割斷了我們罪惡的根，我們也要立志除去舊酵，斷絕過往所犯的罪和壞習慣，好成為一個新造的人，過聖潔和得勝的生活，作上帝真正的子民。阿們。

[1] 聖經中的牛膝草是哪個品種一直以來備受爭議，例如John Hutton Balfour, The Plants of the Bible, (London; Edinburgh; New York: T. Nelson and Sons, 1885), 44 提到Dr. Royle認為聖經中的牛膝草就是統稱為Caper-plant的Capparis spinose；但是聯合聖經公會（UBS）出版的Fauna and Flora of the Bible (Helps for Translator) 卻說是 Hyssop Origanum maru；另Encyclopedia Judaica (2nd Edition), Vol 9, p.653 則說是被稱為敘利亞牛膝草（Syrian Hyssop）的marjoram；連古代的猶太拉比也曾列出多種不同品種的牛膝草﹝參《米示拿》〈論疫病〉14:6（ m.Negaim）；〈論牛〉11:7（ m.Parah）﹞。

[2] 有關使用牛膝草來潔淨的經文主要在利未記14章及民數記19章，另外，《希伯來書》9:19-23解釋《出埃及記》24章的場景，提到摩西在出埃及之後，用朱紅色的羊毛與牛膝草，來灑血和水在律法書和人民身上（參《聖經新譯本》），作為以色列民與上帝立約的儀式，表面上看來也跟潔淨有關。

[3] 以色列民的祖先雅各下埃及只是因為迦南地饑荒（參創47:4），並非是以色列民犯罪所造成的，這乃是上帝的計劃（參創46:3-4），上帝早已經告訴亞伯拉罕他的後代將會發生的事（參創15:13-14 ）。

[4] 香柏木是聖殿的主要建築材料之一，參王上6:9-36。

[5] 耶路撒冷植物公園裏也有不同品種的牛膝草，有些像薰衣草，其中聖經的牛膝草就被認為是 Origanum Syriacum（或稱 Syrian Marjoram）， אזובית מצויה, אזוב מצוי https://jbg.gardenexplorer.org/taxon-27436.aspx，與 Encyclopedia Judaica (2^nd edition) 所指的marjoram同類。筆者觀察發現其外貌跟Fauna and Flora of the Bible (Helps for Translator) 所指的 Hyssop Origanum maru 一致。另外 Hebrew and Aramaic Lexicon of the Old Testament (HALOT) 指的也是Origanum maru。

[6]教父奧古斯丁（Augustine）和卡西奧多魯斯（Cassiodorus）描述《聖經》的牛膝草為卑微和穿透力極強的植物，它的根甚至能穿越石塊。參 Joseph T. Lienhard, Ronnie J. Rombs, and Thomas C. Oden, eds., Exodus, Leviticus, Numbers, Deuteronomy, Ancient Christian Commentary Series Vol. 3 (Downers Grove: InterVarsity Press, 2001), 65, 182。

[7] 不再沿用過去埃及的月曆，代表以色列民不能再按埃及的習俗和節期來生活，這樣能有效地改變他們的生活模式，這是耶和華預備他們出埃及時最首要和重要的安排。

[8] 出16:3告訴我們以色列民眷戀著埃及的肉鍋，所以上帝要他們離開埃及前學習不再跟隨埃及的飲食文化，不能用水煮羊來吃。另外，飲食也代表著每天的基本生活，之後上帝在曠野供應嗎哪給以色列民，也是幫助以色列民從改變飲食習慣去徹底地離開埃及傳統文化的影響，要他們漸漸地明白到 「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乃是靠耶和華口裏所出的一切話 。」（申8:3）

[9] 在註腳2提到希伯來書9:19-23解釋了出埃及記24章，說摩西用了牛膝草在以色列民與上帝立約的儀式上，是要幫助當時的以色列民立志，斷絕他們對埃及地的任何留戀和思念，好讓他們成為上帝的子民。

[10] 約翰褔音一開始就指出耶書亞是上帝的羔羊（參約1:29、36），又仔細描述耶書亞進入耶路撒冷的場景（參約12:1、12 ），都跟在出埃及記裏記載羔羊被帶進家的日期是正月初十日（參出12:3）吻合，而耶書亞被害的日子（參約18:28、39、19:14）又跟出埃及時殺羔羊被宰的日子相同（參出12:6），此外，羔羊的骨頭不能折斷（參約19:33，出12:5）等等。

[11] 參出13: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