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遭難中與人同在的上帝

「安息日研經坊」（2020-8-22）《妥拉》與《先知書選段》（創33:18-35:8；鴻1:12及其後）查經摘要（32）（作者：Ada Lui）

圖為「示劍奪取底拿」，參創34:2 ；by James Tissot c 1899；Jewish Museum New York；wikimedia common

創 33:18-35:8 記載雅各住在迦南示劍城時，他的女兒底拿被哈抹之子示劍污辱，雅各的兒子們為報仇而用詭計把示劍城所有男子都殺死。試討論：

1. 從底拿受辱這事件顯出示劍城的人和雅各的兒子們的哪些罪性？

2. 今段經文的首尾分別記載了雅各在示劍和伯特利為上帝築壇，此舉與底拿受辱這事件有甚麼相關之處？

今段《妥拉》經文（創33:18-35:8）大綱

1. 雅各在示劍居住及築壇（33:18-20）

2. 雅各的女兒底拿被示劍污辱，雅各的兒子們為此報復（34:1-31）

3. 雅各離開示劍往伯特利及築壇（35:1-8）

雅各在示劍居住及築壇

上一段經文的結尾是雅各與哥哥以掃分別後，「雅各就往疏割去，在那裏為自己蓋房屋，又為牲畜搭棚（ סֻכָּהsukkot），因此那地方叫疏割（סֻכּוֹת Succoth）。」（33:17）今段經文的頭一節是「雅各從巴旦‧亞蘭平安地回到迦南地的示劍城，……」（33:18上）。經文沒有交代雅各在疏割住了多久或為甚麼由疏割往示劍，而是再從他離開巴旦‧亞蘭說起，而特別提到他「平安地（שָׁלֵ֜ם shalem）回到迦南地的示劍城」，大概是要強調這個「平安」來之不易，事實也的確如是。雅各為要逃避哥哥以掃的殺意而離開別是巴，往哈蘭投靠他舅舅拉班。在路上耶和華向他顯現，應許要把迦南地賜給他和他的後裔，又承諾會與他同在並領他歸回那地（28:13-15），雅各因而為那地起名伯特利，並許願說：「上帝若與我同在，在我所行的路上保佑我，給我食物吃，衣服穿，使我平平安安（בְשָׁל֖וֹם be-shalom）回到我父親的家，我就必以耶和華為我的上帝。」（28:20-21）之後，他雖然順利地到了拉班家，又在那裏娶妻生子，但二十年來在拉班手底下歷盡艱辛，備受壓榨，是上帝的信實使他成功地從拉班手裏取回自己應得的財產。及後上帝吩咐他回到祖先之地（31:3），但這趟旅程也絕不平坦，他先要面對拉班的追趕和質詢他不辭而別，更指控他偷了神像，之後他想以送禮的方式與哥哥以掃冰釋前嫌，卻得知以掃帶著四百人前來，他深恐自己一家都會遭殺害而驚慌不已，但這兩件事最終都因著上帝的介入和保佑，以致可和平收場，讓他脫離險境。

按道理，雅各平安回到迦南所去的第一個地方應該是伯特利，也就是上帝向他顯現的地方，但不知何故，他去了示劍城，並且一連做了三個動作：

1. ……他在城的前面支搭帳棚。（33:18下）

2. 他用一百可錫塔從示劍的父親哈抹的眾子手中買了搭帳棚的那塊地。（33:19）

3. 雅各在那裏築了一座壇，起名叫伊利‧伊羅伊‧以色列。（33:20）

他選擇在示劍城的周邊搭棚居住，很明顯是想與示劍城的人保持距離，而他買下了那塊他支搭帳棚的地，則未必與他要在那裏築壇有關，因他的先祖也曾在迦南地築壇，卻無需買地[1]，雅各買地的舉動除了跟亞伯拉罕向赫人買麥比拉洞的那塊地相似之外，更多是反映出他有意在這地方長住，可能雅各在異鄉飄泊了這許多年，現在回家必定想過一些平靜的生活。而事實上，在今段結尾當他的兒子劫掠了示劍城，他的一番話正顯示出他根本不想招惹示劍人，只求平安無事度日（參34:30）。然而，在下一章發生的事，將使他這個心願無法實現。雅各為在示劍所起的壇起名叫「伊利‧伊羅伊‧以色列」（אֵ֖ל אֱלֹהֵ֥י יִשְׂרָאֵֽל），意思是「上帝，以色列的上帝」[2]，這是雅各在雅博渡口與天使摔跤並獲賜一個新的名字之後，這個名字首次出現。

雅各的女兒底拿受辱

創 34:1 利亞給雅各所生的女兒底拿出去（יָצָא yatsaʾ），要探望（רָאָה raʾah）那地的女子們。

創 34:2 那地的族長希未人哈抹的兒子示劍看見（רָאָה raʾah）她，就拉住（ לָקַחlaqach）她，與她同寢，玷辱了她。

創 34:3 示劍的心喜歡雅各的女兒底拿，愛上這少女，甜言蜜語地安慰她。

創 34:4 示劍對他父親哈抹說：「求你為我聘（ לָקַחlaqach）這女孩為妻。」

創 34:5 雅各聽見示劍污辱了（ טָמֵאtameʾ）他的女兒底拿。那時他的兒子們正和牲畜在田野，雅各就沉默，等他們回來。

創 34:6 示劍的父親哈抹出來（יָצָא yatsaʾ），到雅各那裏，要和他講話。

創 34:7 雅各的兒子們聽見這事，就從田野回來，人人悲憤，十分惱怒，因示劍在以色列中做了醜事，與雅各的女兒同寢，這本是不該做的事。

今章經文的事件雖因底拿而起，但關於她的描述卻不多，反而因她而掀起的兩個家庭的事端成了今章的重點。這段經文可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34:1-4）的場景是示劍城及哈抹的家，第二部分（34:5-7）是雅各家，這兩部分的敘事當中用的一些相同或對比的詞，突顯了當中對照的效果。

首先，底拿是利亞給雅各所生的「女兒」（בַּת bat﹝單數﹞），她出去要探望那地的「女子們」（בְנ֥וֹת benot﹝複數﹞；可譯作「眾女兒」）。「那地」就是迦南地，「迦南的女子」在之前出現時一直有負面的意思，不論是亞伯拉罕或以撒，都不准兒子娶迦南地的女子為妻[3]。這裏已把雅各的女兒與迦南的眾女兒成為對比。

底拿出去要「探望」（רָאָה raʾah；可譯作「看見」）那地的女子們，經文沒有詳細說底拿要看甚麼，但這裏的對比是她本來是那個要去看的人，卻反被那地的族長希未人哈抹的兒子示劍「看見」（רָאָה raʾah）。結果示劍就「拉住」（ לָקַחlaqach）她，與她「同寢」，「玷辱」（עָנָה ʿanah ; 也可譯作「苦待」）了她。」這一連三個動詞強烈地表達出示劍是以暴力強行污辱了底拿。

事後，經文又用了三個詞去形容示劍非常愛底拿，示劍的「心喜歡」（תּדְבַּ֣ק נַפְשׁ֔וֹ ; 直譯是「她黏著了他的性命」），「愛上」這少女，甜言蜜語地安慰她（יְדַבֵּ֖ר עַל־לֵ֥ב ; 直譯是「在她的心上說話」）。這跟後來雅各的兒子們知道了底拿被示劍污辱就十分憤怒的三個描述成了強烈的對比：雅各的兒子們聽見這事，就從田野回來，「人人悲憤」、「十分惱怒」、視示劍的暴力行為是在以色列中做了「醜事」（34:7）。

示劍向他父親哈抹提出「求你為我聘（ לָקַחlaqach）這女孩為妻。」，「聘」（ לָקַחlaqach）這個字跟之前示劍「拉住」（ לָקַחlaqach）底拿，在原文是同一個字，我們從之後的經文（參34:17、26）得知示劍在玷污了底拿之後，更把她禁錮在家。經文用「少女」（נַעֲרָה naʿarah；34:3、12）和「女孩」（ יָלְדָּ֥ה yaldah；34:4）都說明底拿只是一個小女孩（用今天的術語就是「未成年少女」）。雖說示劍愛底拿，但他這種行為與強盜無異。而這節帶出了另一位人物，就是示劍的父親哈抹，經文沒有記載他對兒子所提出的請求的反應，這與雅各在聽見示劍污辱了他的女兒底拿後，沉默地等兒子們回來，正好成為一個對比[4]。

哈抹「出來」（יָצָא yatsaʾ）到雅各那裏，這對比著之前底拿「出去」（יָצָא yatsaʾ）要探望那地的女子們。先是底拿「出去」（離開父親雅各的地方），去到那地而被示劍污辱；現在是哈抹「出來」到雅各那裏，這裏又是一個對比，而哈抹與示劍到達雅各家時，雅各的兒子們也聽見這事，就從田野回來，他們都因示劍在以色列中所做的醜事而非常憤怒，他們的怒意與父親雅各的沉默是一個很大的對比。

哈抹向雅各「提親」

創 34:8 哈抹和他們談話，說：「我兒子示劍的心喜歡你們家的女兒，請你們把她嫁給我的兒子。

創 34:9 你們與我們彼此結親；你們可以把你們家的女兒嫁給我們，也可以娶我們家的女兒。

創 34:10 你們與我們同住吧！這地都在你們面前，只管在這裏居住，做買賣，置產業。」

創 34:11 示劍對女子的父親和兄弟們說：「願你們看得起我，你們向我要甚麼，我必給你們，

創 34:12 無論向我要多貴重的聘金和禮物，我必照你們所說的給你們，只要你們將這少女嫁給我。」

在當時的社會，女子的婚事是由父親及兄長來決定的（參創24:29-50）。現在哈抹和示劍來向雅各提親，雅各的兒子們自然也會參與其中。哈抹提親時絕口不提示劍對底拿做過的事，更沒有請求雅各家的原諒，這除了表明他們毫無悔意之外，某程度也可反映那地的人的道德水平極度低落，完全不把強暴及禁錮別人的女兒看為一回事。哈抹提出的結親條件，內容由本是他們兩家人的事，推而及至兩個族的事，哈抹向雅各家提議彼此結親及同住，處處以利益為前提，希望以此說服雅各和他的兒子們答應這宗婚事，當中的利益包括：1) 你們可以把你們家的女兒嫁給我們；2) 也可以娶我們家的女兒；3) 這地都在你們面前，只管在這裏居住；4) 做買賣；5) 置產業。

示劍跟他父親明顯不同，他看重的只是底拿，而沒有提及關於兩族人的利益，他承諾說：「無論向我要多貴重的聘金和禮物，我必照你們所說的給你們，只要你們將這少女嫁給我。」這就為雅各的兒子們接著提出的條件作了引子。

雅各兒子們的詭計

創 34:13 雅各的兒子們因示劍污辱了（ טָמֵאtameʾ）他們的妹妹底拿，就用詭詐的話回答示劍和他父親哈抹，

創 34:14 對他們說：「我們不能做這樣的事，把我們的妹妹嫁給沒有受割禮的人為妻，因為那是我們的羞恥。

創 34:15 惟有一個條件，我們才答應你們，就是你們所有的男丁都要受割禮，和我們一樣，

創 34:16 我們就把我們家的女兒嫁給你們，也娶你們家的女兒；我們就與你們同住，大家成為一族人。

創 34:17 倘若你們不聽從我們受割禮，我們就帶我們家的女兒走了。」

創 34:18 這些話在哈抹和他兒子示劍的眼中看為美。

創 34:19 那年輕人毫不遲延做這事，因為他愛上了雅各的女兒；他在他父親家中也是最受人尊重的。

「污辱」（ טָמֵאtameʾ）這個字再次出現，原文的意思是「使之不潔淨」，除了可指道德和性方面的不潔淨，也在後來的《利未記》中常指一些在宗教上及禮儀上的不潔淨。這個字在今段經文共出現了三次，可說是貫穿今章劇情發展的一個關鍵詞，它第一次出現是「雅各聽見示劍污辱了（ טָמֵאtameʾ）他的女兒底拿。」（34:5）第二次是「雅各的兒子們因示劍污辱了（ טָמֵאtameʾ）他們的妹妹底拿，就用詭詐的話回答示劍和他父親哈抹。」（34:13）而第三次就是在「雅各的兒子們因為他們的妹妹受污辱（ טָמֵא tameʾ），就來到被殺的人那裏，洗劫那城，」（34:27）可見底拿被示劍污辱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是絕不能接受的，這不只是關乎底拿個人的婚姻，更是關乎他們整個家族的聲譽，而現在哈抹和示劍以這個「交易式」的姿態提親，對雅各的兒子們來說更是一大羞恥，所以經文也直接說明雅各的兒子們「就用詭詐的話回答示劍和他父親哈抹」。

雅各的兒子們一開始就把重點放在兩個家族在身分上的不同，雅各家的男子都是「受割禮的人」，在肉身上有一個「與上帝立約的記號」（參創17:11），這個獨特的身分不容他們與其他族人結親，如果要讓雅各家與示劍城的人通婚，惟一途徑就是整個示劍城的男子也「受割禮」。雅各的兒子們表面上是在認同哈抹所說通婚及共住的「雙贏局面」，說：「我們就把我們家的女兒嫁給你們，也娶你們家的女兒；我們就與你們同住，大家成為一族人。」（34:16）另一方面也回應了示劍那不惜一切都要娶底拿的迫切，說：「倘若你們不聽從我們受割禮，我們就帶我們家的女兒走了。」雅各兒子們的這個要求，「在哈抹和他兒子示劍的眼中看為美。」於是他們就急著要去進行了，而經文又補充說示劍愛底拿，而且在他父親家中是最受人尊重的，似乎他們對這件事很有把握。但值得留意的是，在整個提親的對話裏，雅各都不發一言，也沒有對兒子們的這個要求表示反對。肯定的是，他並不知道這是兒子們的詭計，而在雅各不知情的情況下，接著暴力及血腥的事就發生了。

示劍城的男子全部都受割禮

創 34:20 哈抹和他兒子示劍到他們的城門口，對城裏的人講說：

創 34:21 「這些人對我們友善，不如允許他們在這地居住，做買賣；看哪，這地寬闊，足以容納他們。我們可以娶他們家的女兒，也可以把我們家的女兒嫁給他們。

創 34:22 惟有一個條件，這些人才答應和我們同住，成為一族人，就是我們中間所有的男丁都要受割禮，和他們一樣。

創 34:23 他們的牲畜、財物和一切的牲口豈不都歸給我們嗎？只要答應他們，他們就與我們同住。」

創 34:24 凡從城門出入的人都聽從了哈抹和他兒子示劍的話。於是，凡從城門出入的男丁都受了割禮。

在《聖經》的古代社會裏，城門是一個人群聚集及議事的地方，所以，買賣交易及立契約等活動都會在城門口進行。正因為雅各兒子們的要求關乎整個示劍城，所以哈抹和他兒子示劍去到城門口，要向所有人提出這個「交易」。我們從哈抹之前向雅各提親的說話裏，看見這個人善於以利益為前提去說服別人接受他的建議。現在我們也可從他對示劍城人所說的這番話看見同一技倆，他對自己兒子想娶底拿這個主因絕口不提，而先說出通婚的好處，然後再提出他們都要受割禮：「這些人對我們友善，不如允許他們在這地居住，做買賣；看哪，這地寬闊，足以容納他們。我們可以娶他們家的女兒，也可以把我們家的女兒嫁給他們。」驟眼看，哈抹是重覆他對雅各和他兒子們所說的話，但其實在他的話語裏早藏有出賣雅各家利益的意圖。

他對雅各和兒子們說的是：「你們可以把你們家的女兒嫁給我們，也可以娶我們家的女兒。」（34:9）這句話反映兩族人通婚的主導權全在雅各；現在他對示劍的人說的卻是：「我們可以娶他們家的女兒，也可以把我們家的女兒嫁給他們。」他反過來將通婚的主導權說成全在示劍城的人。更重要的是，哈抹沒有把承諾讓雅各家在示劍「置產業」這條件告訴示劍人。而哈抹到最後的這一句「他們的牲畜、財物和一切的牲口豈不都歸給我們嗎？只要答應他們，他們就與我們同住。」就徹底透露了示劍人並非真的是想跟雅各家和睦同居，而是一心想侵吞他們的財富。

哈抹完全忽視了全城男子都受割禮的危機，只是急於要他們同意自己的建議。當然，他這番說詞最後成功地讓「從城門出入的人都聽從了哈抹和他兒子示劍的話。於是，凡從城門出入的男丁都受了割禮。」其中一個原因除了是他與兒子在示劍的地位之外，也可能是由於示劍城的人都生性貪婪，他們不去深究割禮的意義或自身的安全，就輕易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失去了理性的判斷力，最終因此而受害。

雅各兒子們殺示劍城的人並洗劫全城

創 34:25 到第三天，他們正疼痛的時候，雅各的兩個兒子，就是底拿的哥哥西緬和利未，各拿刀劍，不動聲色地來到城中，把所有的男丁都殺了，

創 34:26 又用刀殺了哈抹和他兒子示劍，把底拿從示劍家裏帶走（ לָקַחlaqach），就離開了（יָצָא yatsaʾ）。

創 34:27 雅各的兒子們因為他們的妹妹受污辱（ טָמֵאtameʾ），就來到被殺的人那裏，洗劫那城，

創 34:28 奪走了他們的羊群、牛群和驢，以及城裏和田間所有的；

創 34:29 又俘擄搶劫他們一切的財物、孩童、婦女，以及房屋中所有的。

創 34:30 雅各對西緬和利未說：「你們連累了我，使我在這地的居民中，就是在迦南人和比利洗人中壞了名聲。我的人丁稀少，他們必聚集來擊殺我，我和全家的人都要被滅絕。」

創 34:31 他們卻說：「他豈可待我們的妹妹如同妓女呢？」

今段是關於雅各的兒子們的報復行動，這裏再次強調他們的妹妹受「污辱」（ טָמֵא tameʾ）是他們做此事的主要原因。今章經文由開始一直描述這個詭計是由雅各的兒子們所設的，為甚麼在這裏要特別指明是「底拿的哥哥西緬和利未，各拿刀劍」（34:25）？按道理，這麼大規模的殺人和劫掠行動不可能只有他們兩人執行。有學者認為這是聖經的編者因著雅各在臨終的祝福時說了這句話「西緬和利未是兄弟；他們的刀劍是殘暴的兵器。」（創49:5）所以後補在這裏的。是否如是，我們不得而知。

這次行動的一個重要目的是要把底拿從示劍家「帶走」（ לָקַחlaqach），而這正是相反於示劍之前對底拿所做的「拉住（ לָקַחlaqach）」（參 34:2）和「聘（ לָקַחlaqach）」（參 34:2、4）的行為；並且讓底拿「離開了（יָצָא yatsaʾ）」，這則是要相反於底拿之前的「出去（יָצָא yatsaʾ）」（參 34:1），當時她離開了父親雅各的地方，現在是離開示劍家。接著經文說雅各的兒子們「奪走了他們的羊群、牛群和驢，以及城裏和田間所有的；又俘擄搶劫他們一切的財物、孩童、婦女，以及房屋中所有的。」（34:28-29）正是要諷刺之前哈抹公然向示劍人說出要侵佔雅各家的意圖：「他們的牲畜、財物和一切的牲口豈不都歸給我們嗎？」（34:23）

今章經文的結尾是雅各對兒子們的指責：「你們連累了我，使我在這地的居民中，就是在迦南人和比利洗人中壞了名聲。我的人丁稀少，他們必聚集來擊殺我，我和全家的人都要被滅絕。」這反映出雅各內心對迦南人的恐懼，對於自己的女兒受辱，他寧願忍氣吞聲，也不敢反抗，生怕自己在迦南人中「壞了名聲」而被擊殺，他認為自己「人丁稀少」，不可能與迦南人對抗，最後只會落得一個「我和全家的人都要被滅絕」的下場。這或許解釋了他為甚麼不為底拿討回公道的原因。在34章最後一節，他的兒子們理直氣壯地說：「他豈可待我們的妹妹如同妓女呢？」雅各似乎也是無言以對。如上文所述，示劍先以暴力污辱了底拿，擄走了她，及後再與他的父親以一種交易式的口吻向雅各家提親，他們由始至終只把底拿當是一件可買賣的物件，對雅各家來說這是一個極度輕蔑的態度。作者對雅各的兒子們的這次行動似乎不是完全負面的，因為在下一章經文就交代了雅各的憂慮並沒有發生，因上帝保護雅各一家，更藉此要他們離開示劍往伯特利。

雅各離開示劍往伯特利及築壇

創 35:1 上帝對雅各說：「起來！上伯特利去，住在那裏。在那裏築一座壇給上帝，就是你逃避你哥哥以掃的時候向你顯現的上帝。」

就在雅各憂心忡忡迦南人會因他的兒子們血洗示劍城而擊殺他全家時，上帝再次向他顯現並吩咐他要做的事：1）上伯特利去；2）住在那裏；3）在那裏築一座壇給上帝。而上帝強調他所築的壇是要給「你逃避你哥哥以掃的時候向你顯現的上帝」，這一方面是要提醒雅各，上帝當年怎樣保護他逃避哥哥的追殺，現在也會保護他一家逃避迦南人的追殺，另一方面是要提醒他去履行當年他在伯特利所許的願。

創 35:2 雅各就對他家中的人，以及所有和他一起的人說：「除掉你們中間外邦的神明，要自潔（טָהֵר taher），更換衣服。

創 35:3 我們要起來，上伯特利去，在那裏我要築一座壇給上帝，就是在我遭難的日子應允我，在我行走的路上與我同在的上帝。」

這個要自潔的吩咐來自雅各而不是出於上帝，但雅各似乎明白，當他要履行他當年向上帝所許的願，他的一家都要以上帝為上帝，不能有其他偶像在他的家當中。「自潔（טָהֵר taher）」不單是指衛生方面，更多是宗教信仰上的潔淨，所以要「除掉你們中間外邦的神明」，這裏可能包括他的兒子們在示劍城中所掠得的物件和偶像，也可能包括之前拉結偷了父親拉班的那個神像。

創 35:4 他們就把手中所有外邦的神明和自己耳朵上的環子交給雅各；雅各把它們埋在示劍那裏的橡樹下。

創 35:5 他們起行。上帝使周圍城鎮的人都驚恐，就不追趕雅各的兒子們了。

這個舉家的行動非常一致，雅各把他們所交出來的外邦神明和耳環都埋在示劍那裏的橡樹下。這裏提到「橡樹」讓人想起關於亞伯拉罕第一次踏足迦南地的記載：

創12:6 「亞伯蘭經過那地，直到示劍地方，摩利橡樹那裏；當時迦南人住在那地。

創12:7 耶和華向亞伯蘭顯現，說：『我要把這地賜給你的後裔。』亞伯蘭就在那裏為向他顯現的耶和華築了一座壇。」

在古代世界，一棵長壽而又巨大的樹往往成為一個地方的地標，也會成為拜偶像之地，象徵著神明顯現或人領受神諭的地方[5]。亞伯拉罕當時以築壇去記念向他顯現的上帝，現在雅各把偶像埋在橡樹下則可能是記念他的家與偶像斷絕關係。值得留意的是，正是當他們都自潔並起行之後，上帝就「使周圍城鎮的人都驚恐，就不追趕雅各的兒子們了。」他們也就成功脫險了。

創 35:6 於是雅各和所有與他一起的人到了迦南地的路斯，就是伯特利。

創 35:7 他在那裏築了一座壇，給那地方起名叫伊勒‧伯特利，因為他逃避他哥哥的時候，上帝曾在那裏向他顯現。

創 35:8 利百加的奶媽底波拉死了，葬在伯特利下邊的橡樹下；那棵樹名叫亞倫‧巴古（אַלּ֥וֹן בָּכֽוּת ; Allon-bacuth；意思是「哭泣的橡樹」）。

雅各一家順利到了伯特利，並隨即在那地築一座壇並為那地起名「伊勒‧伯特利」（אֵ֖ל בֵּֽית־אֵ֑ל），意思是「伯特利的上帝」（另見註2），正是要記念雅各逃避他哥哥時，上帝在伯特利向他顯現。這裏加插了一節關於利百加的奶媽底波拉的死，雅各把她葬在伯特利下邊的橡樹下。如果說雅各在示劍埋下所有家中的偶像是表明他從此與外邦神明斷絕關係，而底波拉來自巴旦‧亞蘭拉班的家，她似乎象徵著現存雅各與拉班家的聯繫[6]，現在這個惟一的聯繫也中斷了。這與今段開首的第一句提及雅各離開巴旦‧亞蘭回迦南地（33:18上）是一個首尾呼應的敘事手法。

《先知書選段》（鴻1:12-15）

鴻 1:12 耶和華如此說：尼尼微雖然勢力充足，人數繁多，也被剪除，歸於無有。猶大啊，我雖然使你受苦，卻不再使你受苦。

鴻 1:13 現在我必從你頸項上折斷他的軛，扭開他的繩索。

鴻 1:14 耶和華已經出令，指著尼尼微說：你名下的人必不留後；我必從你神的廟中除滅雕刻的偶像和鑄造的偶像；我必因你鄙陋，使你歸於墳墓。

鴻 1:15 看哪，有報好信傳平安之人的腳登山，說：猶大啊，可以守你的節期，還你所許的願吧！因為那惡人不再從你中間經過，他已滅絕淨盡了。

《那鴻書》第一章的內容大意是說出上帝的憤怒和能力，當祂施行審判時，無人能站立得住，他要粉碎惡人的計謀並滅絕外邦的神明，猶大因此得拯救；在鴻1:1指有一個圖謀邪惡的人，這人固然可以指尼尼微城的領袖，但也可泛指所有邪惡的人。

《先知書選段》（鴻1:12-15）與今段《妥拉》經文（創33:18-35:8）的聯繫

拉比以尼尼微城將被傾覆與今段《妥拉》裏示劍城被洗劫作了一個平行，而我們從兩段經文可找到一些共通點：

示劍城的人和雅各的兒子們的罪性

創34章是一個由性罪行而引出的詭計、謀殺及掠奪的故事，當中的涉事人物，既有示劍城的人，也有雅各家的人。

1. 眼目的情慾至暴力奪取

這一切是由眼目的情慾開始，示劍在城內看見（רָאָה raʾah）底拿就以暴力把她污辱，及後更禁錮她。這在某程度上反映出示劍城的人的道德水平低落及強暴，這種看見（רָאָה raʾah）喜歡的女子就要據為己有、也會以暴力手段奪取的思想文化，在當時的世代很普遍，亞伯拉罕的妻子撒拉、以撒的妻子利百加也差點成為這種罪的受害人。[7]事實上，這種由眼目情慾而衍生暴力的罪性早在洪水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創 6:2 上帝的兒子們看見（רָאָה raʾah）人的女子美貌，就隨意挑選，娶來為妻。

創 6:11 這地在上帝面前敗壞了，地上充滿了暴力。

這種罪性自人類始祖墮落後就一直存留在人的生命裏，即使上帝用洪水滅世，這種由血氣所主導，以至人與人互相傷害的情況仍持續不斷。從今章我們看見這罪性不只是限於迦南人，甚至上帝所揀選的後裔、與上帝有約的雅各的兒子們（以色列的後裔），都一樣與世俗人無異，那麼上帝要怎樣在他們當中工作呢？

2. 詭詐與欺騙

雅各的兒子們因為示劍污辱了他們的妹妹底拿而非常悲憤，視之為一件絕不能接受的事，但哈抹和示劍來到他們家時，完全沒有表示絲毫歉意，反以一種交易式的口吻去談底拿的婚事，這或許堅定了他們要報復的心。他們以行割禮可使雙方有相同記號作為通婚條件，成功地讓哈抹和示劍相信雅各家接受了通婚的建議；在這件事上，雅各的兒子們是連自己的父親都欺騙了。然而，哈抹也不是一個誠實的人，他一方面對示劍城的人隱瞞了兒子示劍想娶底拿的這個主因，另一方面把對雅各和他的兒子們的友善承諾，改為完全以示劍城的人的利益為依歸，這其實也是詭詐與欺騙的行為。

3. 貪婪

示劍城的人之所以會被哈抹的一番話說服，除了是因為哈抹與示劍在城裏的地位之外，也可能是受利益所誘，一心以為與雅各家通婚就能取得他家的所有牲畜和財物。這種貪圖不義之財的心思，最後導致他們把自己的性命都斷送了。

4. 謀殺

雅各的兒子們為了替妹妹討回公道（不能讓示劍把她當作是妓女般任意凌辱）及救回底拿，所以設下這個詭計，本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們竟然把示劍全城的男子都殺死，又俘擄搶劫他們一切的財物、孩童、婦女以及房屋中所有的。這種幾乎是滅城的報復行動與示劍所犯的罪完全不合比例，難怪後來上帝在頒布的誡命中表明要「以牙還牙」，就是要限制人犯了因為想報復而過份追討的罪行（例如：出21:24）。

雅各在示劍和伯特利分別為上帝築壇，當中與底拿受辱這事件的相關之處

今章經文突顯了雅各家和迦南人之間的張力，從處理一宗未婚女子（雅各家的女兒底拿）的事上，可見雅各兒子們的價值觀與迦南人的價值觀截然不同，雅各的兒子們認為「示劍在以色列中做了醜事，與雅各的女兒同寢，這本是不該做的事。」（34:7）然而希未人哈抹，這位迦南地的族長，並沒有追究事件，認為這是可以藉著與雅各家彼此結親，讓雅各家與迦南人同住、在那地居住、做買賣、置產業等就可以解決。然而，兩個不同民族在價值觀上的差異，真的是可以藉著彼此結親、彼此同住就可以消弭的嗎？答案既是「不可以」，也是「可以」。

雅各家的兒子們強調他們與迦南人的最大不同是，他們是受了割禮的一個民族，這個肉身上的記號把他們與別的民族分別出來，不容他們輕易地與別的民族有性關係（或「通婚」），因為這是「污辱」（ טָמֵא tameʾ）了他們的身分。雖然當時上帝還未頒下律例、誡命、典章，以色列民還未有一套具體的「可以做與不可以做」的法規，但有一件「不可以做」的事，雅各的兒子們必然知道的，就是雅各家不能與別的民族通婚。因為他們的列祖亞伯拉罕和以撒都嚴嚴地不准兒子娶迦南的女子為妻（24:3、28:1），很明顯，「與迦南人通婚」是一條以色列人不可越過的界線。但為了報復示劍帶給他們家的羞恥，他們使詭詐讓哈抺、示劍甚至整個示劍城的人都相信，他們之間的不同是能夠解決的，方法就是迦南人也要受割禮，在肉身上都有這個記號，大家就可以「成為一族人」（34:16、22）。事實上，要是哈抹的提親成功，在可預見的未來，雅各家與迦南人的確可能不再分彼此，在文化及價值觀上都融合在一起，也就是說雅各家將被同化，也失去了他們獨特的屬靈身分了。

但是，雅各的兒子以「彼此結親」為名，欺騙了全示劍城的男子行割禮，在他們最疼痛的時候把他們殺掉，然後掠劫了他們一切所有的，他們的惡行在某程度上保守了雅各家屬靈身分上的「潔淨」，不被迦南的文化同化，粉碎了示劍城所提倡「成為一族人」的概念。但這樣使詭計並大規模地謀殺，以宗教之名行了不義之事，也不見得他們在道德上有多光彩、在靈性上有多潔淨。

今章的結尾是上帝吩咐雅各去伯特利，而雅各在出發前吩咐兒子們及家人要「除掉你們中間外邦的神明，要自潔，更換衣服」，或許作者是要指出，這才是真正的「潔淨」，他們雖然是一班已受了割禮的人，在肉身上有這個與上帝立約的記號，但真正的「潔淨」其實是心靈上的，也就是他們要尊上帝為他們惟一的神，要除掉所有偶像，以及偶像背後所代表的思想文化和世俗的觀念，這才使他們真正與迦南人分別出來，不致玷污了他們的屬靈身分。

這是雅各家第一次舉家所做的行動，一起除掉外邦的神明、一起自潔，然後出發去伯特利，他們出發之後，就一同經歷了上帝的保護，是上帝「使周圍城鎮的人都驚恐，就不追趕雅各的兒子們了。」所以，當他們到達伯特利之後，為上帝在那裏築壇就繞有深意了。因為他們都一同以行動去宣認上帝是他們惟一的上帝，當上帝拯救他們脫離了迦南人的追趕之後，他們有了一個共同的經歷，就是逃避了迦南人的追殺，就像他們的父親逃避哥哥以掃一樣，這正是這次築壇所記念的意思。可以說，在今段首尾記載雅各在示劍和伯特利所築的兩座壇，寓意著雅各把上帝怎樣保護自己的經歷，傳承給了兒子們，雅各在示劍築的壇是記念他在過去二十多年，上帝怎樣保守他脫離哥哥的追趕，而現在在伯特利所築的壇則是記念他們一家怎樣經歷上帝的保守免於被迦南人追趕。

在示劍所築的壇，起的名是「上帝，以色列的上帝」，奠定了上帝與以色列的關係；在伯特利所築的壇，所起的名是「叫伊勒‧伯特利」（「伯特利的上帝」），「伯特利」在原文的意思是「上帝的家」，就是有「上帝的同在」的地方，這壇是記念「上帝向雅各顯現」。可以說，這位「伯特利的上帝」是一位與人同在的上帝，而我們從雅各的自述，也可以確定上帝一直與他同在，「在我遭難的日子應允我，在我行走的路上與我同在的上帝。」吊詭的是，有上帝的同在，不代表雅各不會遭難，而是上帝會在他遭難時拯救他，使他能平安地脫離一切危險，他與他一家的性命一直在上帝的手裏。

結語：在遭難中與人同在的上帝

上帝揀選了亞伯拉罕，要藉他去祝福萬族，而這份心意由亞伯拉罕的後裔雅各繼承了，我們知道上帝要藉雅各建立一個以色列國，讓祂的心意繼續傳承給雅各的後裔，但從今章我們看見雅各家在外邦地寄居時所遇上的張力，以及他們怎樣憑血氣行事，之後願意一同做出自潔的行動，最後經歷到上帝的保守。

這或許也成為每一位蒙上帝揀選的信徒的勸勉，我們雖然都有天國子民這個屬靈身分，有上帝子女的名分，並且知道我們在地上是過著寄居的生活，由於屬靈和屬世的價值觀不同，我們無可避免地必然會在生活中遇到很多張力和艱難，但上帝是那位「伯特利的上帝」，祂必與祂的子民同在，在我們所行的路上供應和帶領我們，又保守我們不致遭害。而重要的是，我們必需學會不斷自潔、立志除掉內心的偶像，好讓上主成為我們生命中的惟一，在一切事情上尊祂為主，不憑血氣行事。深信這位信實的上帝必定能成就祂在我們身上的美意，願榮耀和頌讚都歸給上帝，阿們！

[1] 今段的首尾記載雅各在示劍和伯特利這兩個地方築壇，此舉都跟亞伯拉罕相似。亞伯拉罕到迦南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示劍，那時上帝向他顯現，他就在那裏為耶和華築了一座壇。及後他遷到伯特利東邊的山，支搭帳棚；西邊是伯特利，東邊是艾，又在那裏為耶和華築了一座壇。（創 12:6-8）至於在迦南地買地，亞伯拉罕也同樣做過，當時是為了埋葬撒拉（參創23:16-20）；現在，雅各買地是否也想作為他自己及後裔的墳地之用，我們不得而知，但後來約瑟確是葬在這塊他向示劍的父親哈抹的眾子買來的地（參書24:32）。

[2] אֵ֖ל（ʾEl）在《聖經》世界裏一方面指耶和華（例如31:29），另一方面在迦南的偶像文化中也可理解為當地最大的那位神明，因此這句話也可翻譯為「大神，是以色列的上帝」。如果這樣看的話，雅各常常在不同地點再次提及אֵ֖ל（ʾEl），也可能有重新定義和命名的作用，就是向當地迦南人宣告他們看為最大的那位神，其實就是耶和華。

[3] 參創24:3，28:1。

[4] 另一個對比是，哈抹是「那地的『族長』（ נְשִׂ֣יאnesiʾ; 可譯作「王子」）」，而雅各又名「以色列」（יִשְׂרָאֵל Yisraʾel ）這個名字由兩個字根 שָׂרָה sarah 和 אֵל ʾel 組成。אֵל ʾel 的意思是上帝，而 שָׂרָה sarah，可解作「爭競」或「像王子般有能力」，「以色列」既可解作「上帝爭競」，但也可以有一個意思是「上帝的王子」。

[5] 摩利（מוֹרֶ֑ה moreh）在原文的意思是「老師」，而橡樹則屬高大的品種，所以「摩利橡樹」估計是當地一個地標，在宗教上用作求問神諭之處。另外，在《創世記》有關亞伯拉罕的記載裏，每當提到橡樹都似乎代表著他與上帝的聯繫（參創12:6-7，13:18，14:13）。

[6] 猶太拉比傾向會看「利百加的奶媽底波拉死了」是一種隱喻手法，背後反映的其實是利百加在當時死了。

[7] 參創12:11-12，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