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屬靈經歷就能合乎主用？

「安息日研經坊」（2019-2-16）《撒母耳記上》19:1-24查經摘要（18）

（圖為「掃羅在撒母耳面前受感說話（一晝一夜露體躺臥）」；參《撒上》19:24；Benjamin West, ca. 1812.）

《撒上》19:1-24是關於掃羅多次嘗試殺大衛但都失敗，結尾則以象徵手法寓意掃羅的王位被褫奪。試討論掃羅被揀選時有過的種種屬靈經歷，為甚麼最後沒能讓他成為一個合乎上帝心意的王？（參《撒上》10、13、15、18章）我們從中又能領悟甚麼屬靈教訓？

掃羅多次想要殺大衛，但都失敗

承接上一章掃羅因嫉妒大衛而多次想用「借刀殺人」之計除掉大衛不果，反倒使大衛更受人愛戴，甚至作了他的女婿；今章是掃羅明目張膽地公開他要殺大衛的意圖，但接連的多次行動都以失敗告終，最後更經歷了一種象徵著「王位被褫奪」的羞辱。自《撒上》第10章掃羅被揀選作王之後，他也曾經歷過種種上帝的靈的工作，然而最終卻沒能使他成為一個合乎上帝心意的王。我們會以今章他殺大衛的行動，去回顧他是怎樣自被上帝揀選後，一步步變得唯我獨尊、與上帝為敵，以致最後被上帝棄絕。

1. 掃羅想要殺大衛，約拿單來勸阻

經文一開始就說：「掃羅對他兒子約拿單和眾臣僕說，要殺大衛」（19:1），經文特別指掃羅對兒子約拿單說他要殺大衛，大概是掃羅希望兒子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然而約拿單的心卻跟父親相反，他「卻甚喜愛大衛」（19:1）。這成為之後約拿單把父親的意圖告訴大衛及嘗試救他的伏筆。

約拿單告訴大衛自己的父親想要殺他，他將會在明天跟父親談論這事，指示大衛明天早晨躲起來聽他們的對話（19:2-3）。約拿單這個安排一方面是要讓大衛知道自己忠於他們之間的結盟，另一方面是想嘗試勸阻父親；約拿單與掃羅談論時，強調大衛所行的都對掃羅「大有益處」（19:4），而且是上帝藉著大衛去殺非利士人，為要向以色列大行拯救，若掃羅執意要殺大衛，就是為自己取罪（19:5），也是違背上帝的心意。約拿單所述的是以色列眾民都知道的事實，是掃羅無法否認的。掃羅聽後就指著耶和華起誓，他必不殺大衛（19:6）。於是，約拿單把這事告訴大衛，大衛就回到掃羅那裏，仍然侍立在他面前（19:7）。

從今段經文一開始就直截了當地說掃羅想要殺大衛，到之後他不斷追殺大衛可見，掃羅由此至終沒有放棄過要殺大衛的念頭，然而為甚麼掃羅現在這麼輕易就起誓說不殺大衛呢？筆者認為這是作者的一個敘事手法，為要諷刺掃羅慣常的虛偽行為。事實上，這已經是第二次掃羅以起誓作為手段去掩飾他的殺人動機，而兩次都跟約拿單有關。之前是關於約拿單成功突擊非利士營，以色列人要乘勝追擊時，掃羅卻強迫百姓起誓在作戰時不可吃東西，後來又自己起誓說就是他的兒子約拿單背誓也必定要死（但其實約拿單根本沒有起那個誓），當時掃羅就是以起誓這手段去掩飾他想殺約拿單的動機[1]。這次掃羅又重施故技，起誓說必不殺大衛，但從他日後繼續不斷追殺大衛可見，這可能是他當時在無言以對下給自己的下台階，因而讓我們看見他把向上帝起的誓言當作兒嬉，甚至是以上帝的名起假誓，犯了「不可妄稱上帝的名」的誡命（出20:7），反映出他內心那種輕看上帝的程度已到極致。

2. 掃羅第一次嘗試殺大衛，大衛躲開了

經文接著說「此後又有爭戰的事。大衛出去與非利士人打仗，大大殺敗他們，他們就在他面前逃跑。從耶和華那裏來的惡魔又降在掃羅身上（掃羅手裏拿槍坐在屋裏），大衛就用手彈琴。掃羅用槍想要刺透大衛，釘在牆上，他卻躲開，掃羅的槍刺入牆內。當夜大衛逃走，躲避了。」（19:8-10）作者把大衛的成功與掃羅被惡魔攪擾兩件事放在一起[2]，明顯是有關連的，或許是大衛的戰績又使掃羅滿心嫉妒，於是再次想以手裏的槍刺殺大衛。這一段跟之前18:10-11的描述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之前掃羅「心裏說」要刺死大衛，而今次是掃羅「想要」（בָּקַשׁ；原文的詞義更為積極，可譯作「尋索」，指急切地採取行動）刺死大衛，可見掃羅要殺大衛的心已非常強烈，他已經完全不去掩飾內心那殺人之念。

相信讀者仍記得，大衛之所以會在掃羅受惡靈擾亂時為他彈琴，是因為之前掃羅聽到大衛的琴聲，就「舒暢爽快，惡魔離了他」（16:23）。「魔」這個字在原文是רֽוּחַ（ruah），即「靈」或「氣」，而「舒暢爽快」這個動詞在原文是רָוַח（ravach），可譯作「能自由呼氣」，這兩個字的希伯來文字母相同，只是名詞與動詞之分，可看作是雙關語，引伸的意思是，之前大衛彈琴時，掃羅還能讓自己有「自由呼氣，惡靈離開」的美好經歷，現在他立心要殺大衛，就意味著他寧願放棄那對自己的靈有益的事，承受自己不能順暢地呼氣的後果（繼續受惡靈擾亂），也不願意放下心中的惡念，可見掃羅的頑梗已讓他的靈命跌入深淵。

3. 掃羅第二次嘗試殺大衛，米甲救大衛

當大衛意識到掃羅根本不守誓言，仍然想要殺他。當夜，他就逃走了，而他之所以能成功逃走是因著妻子米甲的幫忙。掃羅那夜派人守住大衛的房屋，一等天亮就要殺他，米甲把這件事告訴大衛，然後把大衛從窗戶裏縋下去，大衛就逃走了。經文詳細描述米甲「把家中的神像[3]，放在床上，頭枕在山羊毛裝的枕頭上，用被遮蓋」（19:13），然後向掃羅差來的人謊稱大衛病了，及後掃羅命人「當連床將他抬來，我好殺他」，發現了床上是一個神像，頭枕在山羊毛裝的枕頭上，才知道是米甲欺哄了他。（19:15-17）

經文這樣仔細描述米甲以「神像和山羊毛」作為「替代品」去救大衛，又是作者的另一個敘事手法，為要諷刺掃羅之前也曾以一個「替代品」的奸計想要殺大衛，而這兩件事都跟米甲有關。第一件事是掃羅差臣僕向大衛說：「王不要甚麼聘禮，只要一百非利士人的陽皮，好在王的仇敵身上報仇。」（18:25）掃羅要大衛以「非利士人的陽皮」作為聘禮的「替代品」[4]，是希望大衛死在非利士人的手裏，但事與願違，大衛竟然殺死了二百個非利士人，把他們的陽皮交給掃羅，掃羅只得把米甲嫁給大衛（18:27）。掃羅萬萬想不到自己當時想利用女兒去殺大衛，現在卻反被女兒欺哄，救走了大衛，而且用的也正是他之前的方法，以替代品去掩人耳目。

這兩件事的另一個重點是，之前掃羅用了一個非常堂皇的藉口，說非利士人是「王的仇敵」，現在掃羅終於把自己心裏真正視為仇敵的是誰說了出來，他對米甲說：「你為甚麼這樣欺哄我，放我仇敵逃走呢？」（19:17）掃羅真正想剷除的竟然不是以色列國的仇敵非利士人，而是那個上帝使用向以色列大行拯救的大衛。掃羅那種顛倒是非，一心要與上帝為敵的心態在今章已經顯露無遺了。

4. 掃羅第三次嘗試殺大衛，上帝的靈救大衛

大衛逃到拉瑪找撒母耳，之後跟撒母耳去到拿約這個地方。「拿約」（Naioth）這個字的原文是נוית，可以解作「居住地」、「營」【複數】[5]，大概是一班先知聚居的地方。「掃羅打發人去捉拿大衛。去的人見有一班先知都受感說話，撒母耳站在其中監管他們；打發去的人也受上帝的靈感動說話。有人將這事告訴掃羅，他又打發人去，他們也受感說話。掃羅第三次打發人去，他們也受感說話。」（19:20-21）。

很明顯，當時拿約是一個上帝的靈所充滿之地，無人可以在那裏恣意妄為。掃羅三次派去的人都無法執行掃羅的命令，稍有屬靈觸覺的人都應該醒悟，這是上帝的靈親自阻止掃羅殺大衛。然而掃羅的心眼已經瞎了，他竟然以為自己親自去拉瑪就能遂其所願。結果他往拿約的途上問路，竟然也受上帝的靈感動說話，最後更自己脫了衣服受感說話了一晝一夜，以致再次出現有關他的那句俗語：「掃羅也列在先知中嗎？」（19:22-24），結果他不但捉拿不到大衛，更為自己帶來羞辱。這些情節其實跟《撒上》第9章掃羅因為找驢而遇上撒母耳，以及他受膏後的徵兆等一些情節類似，現以下表列出：

兩段敘事雖然很類似，但結局卻大大不同。掃羅第一次與撒母耳相遇時為他帶來了尊榮，第二次他為追殺大衛而與撒母耳相遇時，卻為自己帶來了羞辱。衣服在聖經裏可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當掃羅脫了自己的衣服（19:24），象徵的是他以色列王的這個身份要被褫奪，而這個結局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其實以衣服寓意王位之前也出現過，當掃羅打敗了亞瑪力人卻沒有遵照上帝的吩咐把亞甲王殺死、又沒有滅盡所有牛羊時，「撒母耳對掃羅說：『我不同你回去；因為你厭棄耶和華的命令，耶和華也厭棄你作以色列的王。』撒母耳轉身要走，掃羅就扯住他外袍的衣襟，衣襟就撕斷了。當時撒母耳對他說：『如此，今日耶和華使以色列國與你斷絕，將這國賜與比你更好的人。』」（15:26-28）[6]當時上帝藉撒母耳對掃羅作出宣判，現在是上帝的靈在撒母耳面前向掃羅執行這個審判：掃羅的王位被正式褫奪了！

掃羅的種種屬靈經歷，最終都沒能讓他成為一個合乎上帝心意的王的原因

承接上一章描述掃羅因嫉妒大衛而動殺機的內心世界，今章再進一步描述他那殺人的意念怎樣演變成一連串越來越激烈的殺人行動，而上帝又是怎樣親自阻止及審判他。從經文所見，每次當掃羅要尋索大衛的性命，上帝就藉著不同人物（約拿單、米甲、撒母耳及一班先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去攔阻掃羅、保護大衛，當中的情節都是要揭穿他的假面具，讓他的惡念盡顯人前，最後上帝更以「自食其果」的結局讓這位最著緊顏面的掃羅受羞辱；上帝的作為既是在追討掃羅的罪，也要掃羅認清上帝在貫徹執行祂的旨意，把他棄絕。

我們若回顧掃羅從被揀選、受膏抹、受上帝的靈感動說話、到王位被褫奪的經過，就能看見一個屬靈現實：「一個曾經有過屬靈經歷的人，不一定等於他合乎主用！」這值得我們反思，為甚麼上帝所賜予的屬靈經歷未能更新或改變一個人，以致這人能成為祂合用的器皿？以下我們試以掃羅這個人物去論述，上帝是怎樣由揀選一個人開始，進而按著那人對祂的吩咐所作的選擇，去決定是否使用這個人，並藉這個過程去了解上帝的靈行事和工作的模式：

結語

從掃羅這個人物身上，我們看見一個人怎樣由被上帝揀選至被上帝審判的過程，這值得我們每位信徒去反思和警惕。

掃羅擁有優越的天賦條件，他健壯俊美，比眾民高過一頭，又有後天的屬靈經歷，包括：被上帝揀選，受膏抹作以色列王，身份被提升至上帝在地上的代表；受上帝的靈感動，有能力執行上帝給他的使命；又有上帝藉先知給他的吩咐；可以說他已具備一切可以執行上帝使命的條件。然而，從以上列表可見，他缺乏的不是這一切作領袖的外在條件，而是內心一種對上帝的敬畏、尊重和服從，以致他所做的每個選擇都是由自己的慾望所主導。

掃羅的問題源自他的內心，也就是上一章作者特別著墨描寫的，包括：他嫉妒大衛，想方設法要陷害他，但又懼怕他等[7]，到今章掃羅已經毫不掩飾並且不顧一切地採取行動，要貫徹他內心那要殺死大衛的意念。正如之前上帝說：「耶和華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耶和華是看內心。」（16:7）掃羅最初被上帝揀選時內心是感到自己不配的，但因被惡念所充斥而走上一條不歸路。

雖然他的確曾多次經歷過上帝的靈的工作，甚至有一些像受感說話那樣明顯的外在經歷，但上帝的靈的工作總是以人順服祂的話語為依據[8]，而當掃羅持續不斷地選擇不去遵行上帝的話語，也等於是持續地拒絕上帝的靈的工作和帶領。那麼，不管他曾經有過多少屬靈經歷，又或在外表上依然擁有一些人看為是領袖的條件，但他的心其實已跟上帝的心意背道而馳，他的頑梗以及與上帝敵對的心態，已經使他不可能成為一個上帝能使用的器皿。

 主耶穌（耶書亞）在世時也曾行過許多神蹟，讓人有超自然的經歷，例如：他醫好了十個患大痲瘋的人，又以五餅二魚餵飽了五千人，但這些經歷過上帝工作的人，最後有許多都沒有選擇跟隨主[9]！這再次說明了「一個擁有屬靈經歷的人，不等於他必定合乎主用」。又正如使徒保羅所說：「人若自潔，脫離卑賤的事，就必作貴重的器皿，成為聖潔，合乎主用，預備行各樣的善事。」（提後2:21）這番話是保羅對一班已經被揀選，也經歷過上帝的工作的信徒說的。保羅勸勉信徒若要成為上帝合用的器皿，就要願意自潔，也就是要順服上帝，讓祂的道在自己的心做潔淨和更新的工作。

耶書亞在世時主要在做的，豈不就是用他的道在人的內心做潔淨和更新的工作嗎？登山寶訓（太5-7章）所針對的就是人的心[10]。可以說，耶書亞所做的工作是在建造人的內心，這是一個心的工程，他開展及帶領著這個工程，由聖靈幫助信徒去完成，這個工程會在我們的內心一直延續和進深[11]，不會終止，而我們要做的就是選擇跟隨上帝的指引而行，也選擇把自己的心意全然服在上帝的心意底下。

耶書亞曾警告門徒說：「因為被召的人多，選上的人少。」（太 22:14）我們或許可以把它理解為「被揀選的人多，但能被上帝用得著作器皿的其實很少。」使徒保羅又教導我們這些已被揀選的人，「行事為人就當與蒙召的恩相稱」（弗 4:1-3）！盼望我們謹記，我們被揀選只是信仰之路的開始，我們的目標是要成為上帝手裏合用的器皿。這是一條漫長而又充滿考驗的路，既是上帝的靈的工作，也需要我們不斷以順服的心去回應上帝的靈，選擇以上帝的心意去行事為人。求上主幫助我們，懂得選擇這上好的福份，盡心地與上帝的靈同工，讓耶書亞完成祂在我們心裏要建造的這個工程。阿們。

[1] 可參摘要〈撒上14:1-52摘要（12）真信心與假敬虔〉。

[2] 撒上19:9「從耶和華那裏來的惡魔」（ר֨וּחַ יְהוָ֤ה ׀ רָעָה֙），在原文其實有「耶和華的靈是邪惡的」之意思（另外《和合本》的「魔」直譯是「靈」）。上帝的靈邪惡，這在神學上不能成立，估計這與之前18:8-10的情況一樣，「上帝的靈邪惡」只是對掃羅個人來說而已。因為每當耶和華的靈工作，祂就祝福大衛，使他戰勝非利士人、受人愛戴，這讓掃羅極為嫉妒，所以「上帝的靈」對掃羅來說是「惡」的；以致從表面上看，好像是上帝的靈使掃羅被惡靈攪擾一樣。另參上一篇摘要〈撒上18:5-30摘要（17）在嫉妒中沉淪的掃羅王〉。

[3] 「神像」這個字的原文תְּרָפִים（terafim）在聖經裏共出現了15次。較為人熟悉的記載應該是在創31章，當時拉結把自己父親拉班的神像偷走，「藏在駱駝的馱簍裏，便坐在上頭。」（創31:34）據此估計，這種神像是一種家庭神像，大小不一，小的可以藏在馱簍裏，讓拉結坐在其上，而大的卻像人一般高，讓米甲可以把它藏在被裏，裝成大衛。

[4] 兩個替代品的共通點是，陽皮是人身體的一部分，山羊毛是動物身體的一部分。

[5] 參Zondervan Illustrated Bible Background Commentary Vol 2, p354。

[6] 參摘要〈撒上15:1-35摘要（13）上帝所厭棄的領袖〉。

[7] 參撒上18:8、9、12、15、17、29。

[8] 上帝的靈與祂的話是緊密相連的，參「……上帝的靈運行……上帝說……」（創1:2-3）；「（聖）靈的寶劍，就是上帝的道。」（弗6:17）；「真理的聖靈」（約14:17、15:26、16:13；約一4:6）等等。

[9] 參路17:11-19，約6章以及其他福音書的平行經文。

[10] 太7:21-29。

[11] 參加6:9；帖前3:13；來5:14；雅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