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嫉妒中沉淪的掃羅王

「安息日研經坊」（2019-2-2）《撒母耳記上》18:5-30查經摘要（17）

（圖為「掃羅想用槍刺透大衛」；參《撒上》18:11；artist unknown., ca. 1900.）

今段經文《撒上》18:5-30主要講述掃羅開始仇視大衛，並想用不同方法除掉他。試討論：1）掃羅在屬靈上出了甚麼問題？2）大衛和耶書亞（耶穌）的經歷有甚麼平行之處？

掃羅和大衛凱旋歸來

上一段經文記載大衛戰勝巨人歌利亞後，約拿單與他結盟（18:1-4）。今段經文的開始是，「掃羅無論差遣大衛往何處去，他都做事精明。掃羅就立他作戰士長，眾百姓和掃羅的臣僕無不喜悅。」（18:5）。這些事大概發生在以拉谷軍營裏，因為接著經文就記載掃羅和大衛凱旋回到百姓當中，有婦女們從以色列各城裏出來歌唱跳舞迎接他們（18:6）。這理解跟我們之前推測約拿單沒有出戰非利士人的原因是吻合的，也就是約拿單其實一直在軍營中待命，只是掃羅不許他出戰，免得約拿單的功績再次蓋過自己[1]。所以當經文只記載「眾百姓」和「掃羅的臣僕」無不喜悅大衛（18:5），而隻字不提掃羅對大衛得勝的感受，大概是因為掃羅沒有像眾百姓或他的臣僕那樣欣喜，反而跟他之前對約拿單戰勝非利士人的反應一樣（14章），這次大衛的得勝同樣使掃羅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威脅。這些對掃羅內心的推論，能從今段經文的發展中得到印證。以下是今段經文的大綱及其倒影結構：

A. 眾婦女跳舞歌頌掃羅和大衛得勝，但掃羅卻怒視大衛。（18:5-9）

B. 掃羅在大衛彈琴時想用槍刺大衛，但兩次都被大衛躲過了。（18:10-11）

C. 耶和華與大衛同在而不與掃羅同在，掃羅安排大衛作千夫長，離開自己。（18:12-13）

D. 大衛作事精明，以色列和猶大眾人都愛他。（18:14-16）

E. 掃羅說要讓大女兒米拉嫁給大衛，但要大衛去爭戰，為要害他。（18:17）

X. 大衛認為自己不配作王的女婿。（18:18）

E’. 掃羅沒有把大女兒米拉嫁給大衛，把她給了別人。（18:19）

D’. 掃羅的次女米甲愛大衛。（18:20）

C’. 掃羅想借非利士人之手害大衛，於是安排讓次女嫁給大衛。（18:21-26）

B’. 掃羅之計不成功，只好把米甲給大衛，大衛成為掃羅的女婿。（18:27）

A’. 掃羅怕大衛，以他為仇敵，大衛做事比掃羅精明，受人尊敬。（18:28-30）

真的是「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嗎？

婦女們在掃羅和大衛凱旋歸來時歌唱：「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令掃羅敵視大衛，揭開了之後掃羅不斷追殺大衛的序幕。但其實「掃羅殺死千千、大衛殺死萬萬」（18:7）這句話在原文的意思是「掃羅殺死了他的一千，大衛也（殺死了）他的許多」（הִכָּ֤ה שָׁאוּל֙ בְּאֲלָפָו וְדָוִ֖ד בְּרִבְבֹתָֽיו），反映出婦女們未必存心要高舉大衛、貶低掃羅[2]。加上經文說她們出來是要「迎接掃羅王」（18:6），可見她們的本意是要歌頌掃羅的。事實上，經文沒有記載掃羅在這場戰事中殺過任何一個非利士人，但婦女仍然歌頌他殺死了一千！由此得見她們的確是想尊崇掃羅，把戰事的得勝歸功給他。因此，掃羅對大衛的憤恨和仇視完全不合情理，他這般強烈的反應，明顯是他的個人問題，反映他缺乏安全感、害怕自己給別人輕看、當看見別人比自己優越時就心生嫉妒，以致當婦女們也歌頌大衛的戰績時，他就過度解讀為百姓輕看自己，甚至把婦女的歌頌極端地扭曲為「只剩下王位沒有給他了！」（18:8）可以說，掃羅這種要比眾人優越的心態，使他既自大又自卑，看不到別人對自己的愛。他不但任由自己嫉妒的情緒不斷擴大，更顛倒是非，把輔助自己的大衛都看成了敵人。顯然掃羅那種「自我中心、唯我獨尊」的問題在此時已極為嚴重，他對人的諸多猜疑、妄下判斷和自我封閉的思維模式，猶如不斷把自己擠進了一個死胡同一樣，沒有出路。

掃羅立大衛做千夫長

接著經文說，次日，有從上帝而來的惡魔降在掃羅身上（18:10），這在神學上很難理解，為何美善的上帝會派一個惡靈臨到掃羅身上？然而我們要留意，這節經文的原文跟之前第10章其中一節帶有正面意思的經文所用的字詞以及文法上的時式都完全一致：

上帝的靈是要成就上帝的工作和旨意，這兩節所描述的都是上帝的靈在大大工作，並且同樣使掃羅說出一些不是出於他自己的話語。雖然兩節經文的用詞和文法都完全一致，但是18:10多了「惡的」（רָעָ֤ה）這個詞，以致整個意思都截然不同了。由於上下文一直在表達上帝與大衛同在，使他做事精明，並得人喜悅，然而這與掃羅的意願相違背，所以即使大衛照常彈手裏的琴（原文有「手裏」二字，這跟掃羅手裏拿著槍去害他成強烈對比），掃羅也沒有像以往一樣因著大衛的琴聲而感覺舒暢，使心裏的惡魔離開他（參16:23），反而萌生惡念，要把大衛置之死地（18:11）。從今段經文多番描寫掃羅內心的感受和想法（18:9、11、15、17、20、21、25、28-29等）去推斷，筆者認為因為掃羅一直想對抗上帝祝福大衛的心意，所以每當上帝的靈在工作時，對掃羅來說都變成是一件「惡的」（רָעָ֤ה）事！

掃羅因見耶和華遠離自己與大衛同在，就懼怕大衛，於是立他作千夫長去領兵，使他可以遠離自己（18:12-13）。然而，此舉反而讓大衛的精明能幹更加得以發揮，讓他更接近百姓，得到他們的愛戴，這使掃羅愈發懼怕他（18:14-16）。可以說，掃羅已經進入了一條不歸路：他明知大衛有上帝的同在，卻依然執意要與他敵對，而不肯在上帝面前謙卑悔改。最終不論他怎樣想方設法要除掉大衛，情況不但沒有如他所願地發生，反而造就了大衛，令掃羅更加苦惱。

掃羅兩次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大衛

掃羅對大衛說：「我將大女兒米拉給你為妻，只要你為我奮勇，為耶和華爭戰。」掃羅心裏說：「我不好親手（יָדִי֙）害他，要藉非利士人的手（יַד־פְּלִשְׁתִּֽים）害他。」（18:17）

掃羅想大衛遠離自己而立他作千夫長，結果並沒有減低自己對大衛的懼怕和擔心，於是又想假借要把大女兒米拉嫁給大衛，以製造機會讓大衛出戰非利士人，增加他意外陣亡的風險[3]。可以說，他為要對付大衛，甚至不惜犧牲女兒的幸福！作者再次刻意把掃羅行事背後的動機說明，是要讀者留意掃羅的問題和惡念。而「手」這個字在今段經文中不斷出現，除了之前在18:10以「手裏」把大衛和掃羅所拿的琴和槍（讚美對比著謀害）做對比，現在又以「手」代表著掃羅怎樣利用手段去對付大衛。然而在往後的經文裏，我們亦會看到上帝怎樣「出手」保守和祝福大衛。

大衛對掃羅說：「我是誰，我是甚麼出身，我父家在以色列中是何等的家，豈敢作王的女婿呢？」（ 18:18）

大衛從出場到現在的對白並不多，但每次都提及上帝，包括：他看重上帝的名聲（17:26）、提及祂的大能（17:36）和表明祂要得勝（17:45）等，都能反映出上帝與大衛同在的同時，大衛也一直尊崇上帝。今次的說話中大衛雖然並沒有提及上帝，但他表示自己不配做掃羅的女婿，這可能是他對掃羅的好意有所保留，但無論如何，他說話合宜得體、一直對耶和華的受膏者掃羅謙恭有禮，甚至後來掃羅並沒有將大女兒米拉給大衛而給了別人（18:19），大衛也沒有像掃羅那樣遇見不如己意的事時就變得憤怒。可見作者所描述的大衛，是處於一種平靜、安穩的狀態，並擁有美好的靈性和品格，這些都與掃羅截然不同，甚至是與掃羅的惡劣品性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

掃羅知道了次女米甲愛上自己的仇敵大衛，竟然欣喜（18:20），原因是他可以假借把女兒嫁給大衛的名義來藉非利士人的手對付他（18:21）。作者在此又再一次記述掃羅的內心想法，看來是要讀者繼續注視掃羅的屬靈問題怎樣每況愈下。掃羅行事虛偽，他吩咐臣僕們要暗中對大衛說：「王喜悅你，王的臣僕也都喜愛你，所以你當作王的女婿。」（18:22）而大衛繼續看自己為「貧窮卑微的人」，未有資格和財力去作掃羅王的女婿。這正中了掃羅的下懷，他要大衛以一百非利士人的陽皮來作聘禮（這不單要大衛殺死一百個非利士人，並且要羞辱他們的屍身，就是要大衛徹底地激怒非利士人），作者繼續說明掃羅的本意其實是要使大衛死在非利士人的手裏（18:25）。然而，這對大衛來說卻是歡喜不過而又不難的事，所以日期還沒有到，他和跟隨他的人就輕易地做到掃羅提出的條件，甚至是雙倍地達標（可暗喻指，即使掃羅以一百非利士人的陽皮作為娶他的女兒的聘禮，現在大衛殺了二百個非利士人，就是娶他的大女兒和次女兒也是綽綽有餘，掃羅的奸計根本不能得逞）！掃羅最後只得把女兒米甲嫁給大衛（18:26-27），眼看著耶和華怎樣與大衛同在，自己的女兒米甲又怎樣愛大衛，於是掃羅變得愈來愈害怕大衛（18:28-29）。後來，掃羅的女兒米甲更輔助大衛逃離父親掃羅的手（19:11-16）。可以說，掃羅所有一切要加害大衛的計謀不但全部失敗，更相反地成為了對大衛的祝福和日後的幫助。可見，上帝的旨意完全不會因為人的能力和權勢而被阻擋。只要上帝的手在工作，祂的旨意就會按時候一一成就。

掃羅的屬靈問題

掃羅從作王後不久就一直不尊重和不聽從上帝，當上帝興起大衛取代他的位置，他仍然要敵擋上帝的旨意，甚至要攻擊上帝與之同在並大大使用的大衛。他雖然知道耶和華與大衛同在，但仍然不肯面對現實，可見他是打從心底裏不服上帝的權柄和能力，企圖以自己的能力改變現實。而他對上帝的不認識、不相信，也讓他看不見自己的生命其實是何等微小、不足和不配。掃羅屬靈上的瞎眼和被轄制，導致他不肯回轉悔改，也使自己陷入一種反應過度、喜與別人比較、把事情誇大或扭曲的心態，以致目中既無人、也無上帝，並用盡心思去除掉上帝所揀選的人，但同時又要虛假地掩飾自己心中的惡念。掃羅的問題就如昔日法老的心硬一樣，在自己的堅持、封閉、假冒為善和自我中心裏，不斷讓自己的靈性繼續沉淪下去，跌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比較大衛和耶書亞（耶穌）的經歷

今段經文以記述掃羅對大衛的逼害和他的內心想法為主線，同時間接地反映出大衛怎樣在面對逼迫中經歷上帝的同在。他的遭遇和反應與耶書亞有不少平行之處，筆者嘗試以下表列出。

從以上大衛和耶書亞的比較可見，掃羅的敗壞以及他對大衛的攻擊，其實與耶書亞時期那些有權勢的宗教領袖、那些輕看耶書亞的人、甚或出賣他的門徒也相似，他們都以為自己有能力去掌控一切，並以為除掉耶書亞，就等於自己成功了，然而他們所得到的只是短暫的欣喜，因為這都只不過成就了上帝拯救世人的心意。對付耶書亞的人從沒有從掃羅逼害大衛的歷史教訓中學習到屬靈的功課。

結語

掃羅的問題已經由開始的不順服上帝、要得人的榮耀，發展至主動去敵擋上帝的旨意。他喜歡與人比較，一直唯我獨尊、不肯謙卑認錯悔改，導致他的靈性不斷朽壞，內心愈來愈黑暗，並且容讓自己對有上帝同在的大衛不斷懷恨、嫉妒和攻擊。而在整個過程中，掃羅所做的其實是不斷地拆毀自己的生命和他身邊的人（甚至包括原本輔助他的人）！

掃羅的問題其實並非一朝一夕之故，而是他長久以來一心抬舉自己，不肯放下成見，又沒有正視自己的問題所積累而成的。他雖然知道上帝與大衛同在，卻只會懼怕並遠離他，甚至嘗試用盡一切方法去攻擊對方好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真正面對背後掌管一切的上帝。這提醒我們，不要少看自己對上帝的一點點不順服，因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們若帶著一些不想聽從主話，甚或敵擋主旨意的意念，後果原來可以非常嚴重。所以倘若我們察覺到自己的生命中有不願被上帝更新改變的情況，甚至刻意想與主的旨意敵對時，我們就應當懸崖勒馬，謙卑在主面前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懇求祂的寬恕、拯救和幫助，而不是繼續自欺欺人和加以掩飾，要趁着聖靈還沒有離開以先就扭轉我們那頑梗叛逆的生命，免得我們像掃羅一樣敗壞到不堪設想的地步，成了上帝的敵人。要深信謙卑的禱告，主必垂聽，求聖靈光照、引導和幫助我們，叫我們好好正視自己生命中的軟弱，活出更合祂心意的生命。阿們。

[1] 參《撒上》14章和摘要〈撒上14:1-52摘要（12）真信心與假敬虔〉。

[2] 18:8的רִבְבֹתָֽ是 רְבָבָה的眾數，字面意思是「許多」，但翻譯上往往為了與「千」字作平行，而將原文的「許多」譯作「萬」，但當經文真正要表達數值「萬」時，是不會用רְבָבָה或רִבְבֹתָֽ的（可參考一些數點人數的經文，例：出38:26）。而類似18:8這樣同時用原文אֶלֶף（千）和רְבָבָה（萬）的其他經文例子有：「願你作千萬人（אַלְפֵ֣י רְבָבָ֑ה）的母！」（創24:60）、「一人焉能追趕他們千人（אֶ֔לֶף）？二人焉能使萬人（רְבָבָ֑ה）逃跑呢？」（申32:30）、「這角是以法蓮的萬萬（רִבְב֣וֹת），瑪拿西的千千（אַלְפֵ֥י）。」（申33:17）等等。這些例子全是以寓意和平行的方式來表示「數量極多」的意思，而不是要指出真正的數量，也並非要比較兩者數量的多寡。

[3] 今段經文中繼續出現一些文本上的問題。其中例如掃羅讓大女兒米拉嫁給大衛的事（18:17-19），在《七十士譯本》並沒有記載。但《馬索拉抄本》的這段記載能：1）解釋為何大衛最終所娶的是掃羅的次女米甲而不是大女兒米拉；2）對比出大衛與掃羅在面對與自己期望不符的處境時的反應。因此筆者認為在研讀時有保留這段記載的重要性。